诚服地将宗主之位让渡于他——堂堂尹氏的家主之位,竟落于外人头上,何况那人还是汤氏子嗣,这叫什么事嘛!
但尹邢仁自不可能将小心思告知四海,明面上,尹洛京的选拔必须比人名代表大会投票还要公平公正公开——继位者必须拔得猎魔比赛头筹,才能获得继承权。话句话说,如果尹邢仁想让阿京成为尹洛京,就必须在猎魔竞赛的比赛规则上做文章——将赛制与规则制定得更贴合阿京的优势。
其实对于阿京和尹诺涯这样的佼佼者而言,常规猎魔之于二者宛若进食出恭,熟稔得一塌糊涂,很难分出本质上的高低。但恰巧那几日,尹氏坐拥的猎场看守纷纷来报,说林中有黑宗室吸血鬼出没的痕迹,听闻此讯,他不禁他眉头一抬。
吸血鬼胆敢出没于白魔法世家的地盘,简直就是顶风作案啊!但尹邢仁转念一想,似乎能以此做文章,将猎魔标的定为吸血鬼——首先,吸血鬼在人类活动区域本身已经很罕见了,黑宗室则更是稀少,若能猎得此物,足以说明猎魔者的水平之高超;其次,黑宗室无论在格斗还是才思上都不亚于人类,是魔兽中的上品,很有捕猎价值;最关键的是,纯正的白魔法师对魔兽更为敏感,做出反应的速度也更快一些,反过来说,生活在垃圾桶中的人,永远闻不到自己的体臭,即便嗅到魔兽的气息,反应也会稍许迟钝——这无疑是纯净白魔法师阿京的优势!
于是,尹邢仁便大笔一挥,制定了比赛章程——猎魔于某夜某时举行,成功捕获黑宗室者,即将成为当之无愧的尹洛京。
章程应是在猎魔大赛当日公布的,但其实三天前,尹邢仁便将阿京叫到书房,私下透了底。
“这不公允。”阿京听后,眉头微皱,心直口快地说了来。
“哪里不公允。”尹邢仁心说这孩子真是读书读傻了,简直好心当成驴肝肺,他晓之以理,“你们二人各凭实力捕捉黑宗室,没有旁人在私底下支招。”
“不,您先将赛制透露给我,我就算不情愿,也会下意识思量起对策,而尹诺涯却毫无准备。”阿京无比认真地说道,“何况,狩猎吸血鬼,这项目本身便于我有优势。”
“那照你的意思,你们应当比剑决胜负,成王败寇?”尹邢仁知道在剑术方面尹诺涯更胜一筹,便故意这么激将道。
阿京知道宗主这是在揶揄自己,便不再吭声了。说来也怪,不公正的局面明明不是他造成的,他却比任何人都负有愧疚感。晚间自习后,阿京莫名其妙踱步到尹诺涯常用的练习室,对方正在苦练剑术,汗如雨下,见他到来,激烈的挥刺戛然而止。
“有事?”尹诺涯问道,两人同时屏息凝神——全尹府连鬼都知道这两人最近的关系颇为敏感,虽从未起过冲突争执,但双方在学业、格斗、法术上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滞过,更何况,眼下可是猎魔大赛前夕,刻意挑选这个会面时间,实在耐人寻味。
“嗯,关于猎魔……”阿京开了个头,突然顿住了。
他本想将尹邢仁的话如实转告给对方,以谋求一场问心无愧的竞争,可就是这么随意一瞥,他瞄见了尹诺涯因剧烈运动而露出的内衣衬——那是十分高级的桑丝面料,并且在独角兽的眼泪中浸润过,防护庇佑效果非同小可,全府上下,就连宗主尹邢仁,都极少穿着如此高规格的华服——而在尹诺涯眼里,这内衣只是件平平无奇的汗衫罢了。
阿京顺带联想到,这是尹诺涯在尹氏修性的第四年,宗主为了卖汤泽鸣一个面子,以将尹诺涯冠上了正统姓氏,而他阿京却只是阿京——而一旦在猎魔竞争中失利,他便连阿京都不是了。
那一瞬间,他的记忆被拉回多年前,那段荒蛮而未开化的外郊时光。
他不禁自省起来——自己一味追求公平之举是否有些可笑?有人在草垛中呱呱坠地后被遗弃、有人则在产房中吮吸奶娘的乳汁,这个世界,自打一出生,绝对的“公平”二字便无从谈起。
“猎魔怎么了?”见阿京陷入思索,尹诺涯不解地追问了一句。
阿京快速说道:“猎魔之争,祝你全力以赴。”
“谢谢,你也一样。”尹诺涯笑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