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如刀 {下}

    “起床，五分钟之内操场集合！”

    暴躁的声音响起，宛若巨炮轰鸣。

    阿尽猛的起身，抓起衣裤就往身上套。顺便捶了一把睡成死猪的音华。

    “快快快，迟到了不好。”

    “急什么，我看着点的。”

    音华迷迷糊糊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还有时间呢。”

    “有你大爷，死起来！”

    阿尽拿起自己的枕头，砸向对床的少年。

    “好吧好吧。”

    音华无奈地应道，慢吞吞地将衣服套上。

    尖锐的哨声突然响起，窗外响起了报数的声音，阿尽的脸色有些苍白。

    “快跑啊！”

    音华似乎一瞬间清醒，一边套裤子一边向外冲刺。

    瞬间甩下阿尽好远。

    阿尽微微一愣，瞬间破口大骂起来，两条腿赶紧迈开向前冲。

    清晨的阳光很好，给这个几乎是地狱的地方渲染上课了一层淡淡的美好，还是阿尽第一次看到小木屋外的世界。按照旷旷说的，他和音华暂住的那间木屋位于炼狱营地的东北角，和旁边的几座略大的木屋一起构成了炼狱的医疗处，供应学员换取药物，也可以治疗伤势。整个营地的东面和南面都是大片整齐的小一号木屋，是学员的住所。西面是食堂和几间超大的木屋，那是上理论课的地方，同时也是教官们的住所。北部则是墓地，所有尸身还有迹的学员的墓地，据说已扩建了很多次。而中央就是操场，每日训练的场所。

    前方隐约看到了沙石操场飞扬的尘雾，以及虚虚实实的人影。

    “新来的，你可以啊。”

    有人狞笑道，用力捏了捏自己的骨节，发出清脆的爆裂声。

    铁龙还是穿着那件牛皮夹克，紧身的裤子勾勒出充满爆发力的曲线。身后站着几列少年少女，工工整整，站得笔直，几乎形成几条直线。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无比的一致，一丝不苟，看向前方，甚至有些呆板。

    阿尽看到了旷旷，少女站在第二排的的中央，换上了贴身的战术服，勾勒出那含苞待放的曲线。她的身后就是835，依然是狭长的刘海的遮盖住一只眼眸，唯一露出的那只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却是在盯着阿尽看。那种未知的恐怖再度弥漫上心头，如坠冰窟。

    “参加训练第一天就敢迟到，看来我还是打轻了。”

    铁龙活动了一下脖子。

    阿尽下意识地推后了一步。

    “迟到的下场很简单。”

    铁龙咧开了嘴，仿若恶魔。

    “跑上50圈，早饭中饭取消！”

    阿尽的脸色再度苍白了几分，身形有些摇摇欲坠，是那样的不堪。

    “现在开始！”

    铁龙突然咆哮道。

    阿尽咬了咬牙，扭头便向操场外围跑去，那里有人工规划的跑道，围绕着操场。

    “等等等等，还有我。”

    来者好像一条狗，一瞬间从队伍后面窜出来。隐约的，整齐的队伍中响起一阵哄笑。

    “卧槽，怎么是你？！”

    阿尽突然有一种想给对方一巴掌的冲动。

    “差了半分钟，大爷的，好久不动，这身体不行了。”

    音华苦着脸说。

    “滚吧你，活该，这下谁也逃不掉。”

    阿尽笑骂道。

    “还想加么？！好，这么能聊再加十圈。”

    暴躁的怒吼从身后传来，两人相视一眼，赶紧低下了头。

    “等一下。”

    庞大的身影一个飞跃直接闪到阿尽的身后，遮挡住了那些温和的阳光。

    音华打了个哆嗦，缓缓转身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阿尽则下意识地站在了音华的身后。

    “我突然不想让你们现在跑了，毕竟有个新人。”

    铁龙的声音突然温和了很多。

    “所以。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您是想先和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先交流交流是吧。”

    音华满脸写满了拍马屁与小人。

    “这种事情哪里能劳烦您呢？我给您打打下手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1024。”

    铁龙提高了声调。

    “在！”

    音华一个激灵。

    “看来你很懂我啊。”

    铁龙笑了。

    “不敢不敢。”

    音华谦虚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现在全部给我滚回队伍中参加训练，训练结束后你们再跑五十圈！”

    铁龙直接一脚踹在音华的臀部，又对着阿尽的膝盖弯曲处轻轻一顶。

    一道华丽的弧线直坠地面，以脸扑地，激起无数尘埃。无数的沙尘直接涌入阿尽的口鼻，仿佛是胡椒扑面，剧烈的咳嗽声怎么也控制不住。周围响起巨大的哄笑声，每一道笑声都是那样的肆意妄为。

    “这是对你们不懂规矩的一个小惩罚。”

    铁龙的皮靴出现在阿尽的眼前，清晰得可以看见上面的纹路。宽大的手掌轻轻一握，直接把少年提起。

    “笑什么笑，谁在笑就和他们一样晚上加练！”

    铁龙吼道。

    哄笑声瞬间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“你们两个，到队伍最后面！”

    还在吐着沙土的难兄难弟迅速起身，躲进了最后一排。

    “老样子，先热身。”

    铁龙从地上提起一根粗大的皮鞭，灵巧地甩了个鞭花，在地上炸起一阵如同闷雷的声响，激扬起成片的沙尘。

    “全体都有，散开。”

    阿尽跟着人群围成一个圈，小声问着旁边的音华。

    “热身是什么啊？”

    “热身就是很酸爽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音华苦着脸地说。

    “到底是什么？热身不应该是跑步么？”

    “在外面的世界是，这里不是。”

    音华有些怜悯地看着旁边的少年。

    “你干嘛这么看着我？”

    阿尽满脸地疑惑。

    “啪！”

    清脆的响声从前方响起，如同碎片爆裂。

    阿尽猛的回头，只见铁塔一般的铁龙手持那根粗大的皮鞭，对着一个学员的背后狠狠地抽下。仿若巨蟒噬咬一般，巨大的冲击力直接让那位学员飞出去数米才堪堪稳住，双脚已经陷入沙尘之中，拉出两道长痕。背部的衣袍上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，透过撕开的衣袍可以看见周围一些洗净淡化的的痕迹。

    “可以啊，今天有进步。”

    铁龙拍了拍少年的肩膀。

    “还行。。。。”

    少年大口喘着气，大滴的汗水顺着鼻尖淌下，打湿脚下的沙尘。

    “这是那个铁龙的招牌，我们喊它叫撕心鞭。”

    音华在一旁嚼着舌根。

    “抽起来撕心裂肺的痛，你待会儿注意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注意？！妈的这一鞭子我不得死过去。”

    阿尽的头皮走些发麻。

    “你仔细看他抽鞭的力度，就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音华笑了，对阿尽竖了一个中指。

    “你大爷。”

    阿尽捶了音华一下，目光赶紧转向铁龙那边。

    第二个是一个女孩，看起来比旷旷还要大上几岁，扎了一个精干的马尾。单薄的衣衫下的躯体凹凸有致。

    “准备好了？”

    铁龙淡淡地说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少女咬了咬嘴唇，背部有些颤抖。

    “啪！”

    毫无征兆地直接甩下，破碎的衣衫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耀眼，一小片轻柔地飘到阿尽的眼前，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断裂的丝线。阿尽怔怔地看着那一小片，缓缓伸出手掌让它飘落到自己的掌心。

    “拖下去。”

    铁龙面无表情地收起长鞭，丝丝的鲜血从长鞭顶部跌落。

    两个男性学员木讷地走上前，一人拉住少女的一只手，向营地北部走去。少女的头颅低垂，凌乱的发丝遮掩不住那份惨白。后脚跟在沙地上划出两道长痕，滴滴鲜血坠在其上，同样坠进阿尽的心里。

    “死了？！”

    阿尽轻声地问。

    “嗯，没扛住。”

    音话也有些低沉。

    “那我扛得住么？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阿尽不说话了，拳头紧握，掌心的破布传来丝丝冰凉，直刺骨髓。

    “虚个屁！”

    音华突然恶狠狠地说。

    “如果连这个都撑不过，那你还是赶紧和我说遗言吧。”

    音华又狠狠地竖起了中指。

    “你很烦诶。”

    阿尽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“那就来打我脸。”

    阿尽沉默了。

    他倒是想证明自己，狠狠地用行动来给对面这个贱贱的笑容上来一巴掌，然后用靴子把他的脸踩进沙土里再赠送一口唾沫。可是他明白自己是个弱鸡，铁龙这一鞭子下来估计自己就得和那个少女倒在地上不会再起来，终归还是太弱了。

    “我说你就不能说点实际的，这样会吓着他的。”

    略带冰冷的声音响起。

    “那我该怎么说？！”

    音华无奈地说。

    阿尽猛得抬起头。

    许旷旷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这对难兄难弟的旁边。

    “卧槽你来的时候就不能来点声音么？！”

    阿尽显然被少女无声无息的行进方式吓到了。

    “脑子，炼狱里大摇大摆地走会死得很快的。”

    许旷旷白了阿尽一眼。

    “不要怕，撕心鞭其实说白了就是在挑战你的极限。”

    少女拍了拍阿尽的肩膀。

    “挑战极限？怎么说？”

    阿尽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。

    “人体都有自己的极限，在不同的身体素质条件和心理条件下这个极限会有变化。而撕心鞭的力度正好在你的极限这个线度上，不多一份也不少一份，忍过去对你的身体素质增长有极大的帮助，忍不过去就是挂了。”

    许旷旷的话音到了最后，就有些低沉。

    “但这只是炼狱第一关，撑不过就像小红花说的，只能将你的遗言先准备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喂喂喂，我什么时候成了小红花，你大爷的给我说清楚。”

    音华瞬间大怒。

    “哦，小红花。”

    许旷旷面无表情。

    “卧槽，你个泼妇。”

    “泼妇也比你小红花好。”

    阿尽捂着脑袋蹲了下来，这两人现在已经水火不容，每次受苦的都是他。与其做劝架这种无用功还不如想想怎么撑过那条鞭子吧。

    阳光还是很好，将阿尽的额头上起的一层汗珠照耀得闪亮。前方的空地上，不断的有学员走上前，背对着铁龙，挨着那根简直恐怖的鞭子。有人咬牙撑过，有人直接卧地再也起不来，阿尽大概地算了一下存活率，十个学员中约莫能活下来七个左右，七个中有一两个还会在咬牙挺过后昏迷不醒。再想到自己那几乎连肋骨都数得清楚的小身板，阿尽就有点崩溃。

    “下一个，1024!”

    铁龙洪亮的嗓音每次都会让阿尽的心脏一阵剧烈的颤动，但在辨别出这个不是自己的号码之后，又会瞬间放松，那额头上的汗便是他的冷汗。

    等一等!

    1024!怎么这么熟悉?!

    阿尽的背后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阳光下，少年踏出坚决的一步，风将他的散发吹起。

    这时候就应该响起雄壮的进行曲吧，以衬托出他的威武不凡?或者哀凉的乐曲?一鞠躬，二鞠躬，三鞠躬，献上白花告别?啊朋友再见，啊朋友再见，再见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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