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 是非人心

    她再也按捺不住，往茶水间提了壶热水出来，佯装着给正房送水，想要溜过去打探一番。

    谁知还不待她出门，就见碧桃径直往后罩房这边过来了。

    除了樊嬷嬷，这碧桃可是二太太身边第一得用之人，向来不离左右的，她这会儿怎会出现在七娘子院儿里？

    更何况来就来罢，她也该在正屋奉承七娘子才是，怎么进了这下人们住的后罩房，看着倒像是专程来寻谁说话的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，红梅心中咯噔一声，难道她竟是来寻自己的不成？是送汤的事东窗事发了，碧桃是特地来传自己到二太太跟前问话的？

    一瞬间，红梅紧张的喉咙都紧了，连手中拎着壶茶都来不及放下，就想赶紧寻个地方躲起来。

    碧桃却眼尖的先一步瞧见了红梅，她一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，一边远远喊道：“原来妹妹在茶水间忙着呢，倒叫我一阵儿好找。”

    红梅见躲不过，只得硬着头皮朝碧桃笑了笑，结结巴巴道：“碧、碧桃姐姐，您这是来找我的？您怎的有空亲自过来，打发哪个小丫头跑一趟就是了，可是太太那边有什么吩咐？”

    红梅好容易哆嗦着将一句话说齐全了，碧桃却向丝毫没发现她的异样似的，她笑的一脸和善，半真半假地向她福了福。

    “红梅妹妹，姐姐这里给你道喜了！你这小妮子，平日里不声不响的，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，竟能得了七娘子的青眼，叫她看重了，亲自为你在太太跟前说项呢。”

    “这不，太太方才已经点头允了，还特地吩咐我过来传话，让你这几日把手头的差事都交待了，只管一心一意地预备着，只等与七娘子一同往上善观去。”

    红梅听得二太太同意她继续服侍七娘子，就明白自己最担心的送汤事件没被拆穿，她今日得以逃过一劫，小命暂且保住了，不禁悄悄呼出一口长气来。

    随着高悬的心落回原处，红梅的脑子也渐渐恢复了运转，她不由又开始替自己的前程发起愁来，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吧。

    红梅心道，没成想带自己同去上善观这事竟真叫七娘子给办成了，这可真叫刚出虎穴又入狼窝，祸不单行呐！不行不行，伺候小毛孩子这种事她可是半点儿兴趣也没有的，决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！

    红梅心中百转千回，面上却丝毫不显，只见她佯装出一脸惊喜道：“太太竟准了？婢子多谢太太厚爱，能服侍七娘子是婢子的福分，红梅自是求之不得的。”

    碧桃见她才这么一会功夫就镇定下来，心中一凛，红梅对二老爷心存不轨这事方才她还半信半疑，现在看来樊嬷嬷所言不虚，这红梅真果然是个内里藏奸的，小小年纪就有这等心机，往日倒是自己没将她放在眼中了。

    碧桃心中想着，面上却满意地点点头，作势就要转身回去，红梅果然忙叫住她，期期艾艾道：“碧桃姐姐，只是我心中尚有一事不明……”

    红梅来回摩挲着水壶把手，一副纠结不安的模样：“姐姐知道我是外头买来的，在这府里没个根基，她们都说我这是撞了大运才能到咱们太太和姑娘身边当差，我自己一直以来也是这么认为的。如今的日子对我这种出身的人来说，真是做梦都不敢想，这全都是托了太太和姑娘的福。”

    红梅说着，抬袖拭了拭眼泪，可她见碧桃并不接话，只好继续道，“姐姐知道，我整日都不出这院子的，对外头的事一向不大清楚，这，这上善观那边究竟是个什么说法？姐姐每日服侍着太太去前求见玉真元师，想是比我多知道些。”

    红梅向前一步，压低声音道，“我心中实在不安，这才舔着脸冒昧求姐姐一次，您若能透漏个一星半点儿的，也好叫我也心中有个托底的。我与姐姐说实话，也不为旁的，我实是怕手头的差事交出去了，到时候却是空欢喜一场，两头都落了空。”

    “姐姐知道的，这府中恨人有、笑人无的那起子小人多了去了，她们自不会像姐姐这般胸怀大度，真心为我欢喜，到时还不知会如何讥讽嘲笑我呢。”

    说到此处，像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一般，红梅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她这话虽说的漂亮，戏也作的天衣无缝，放在往日碧桃没准儿还真会信了她这番彷徨无依的模样，生出几分恻隐之心来。

    可碧桃今日事先得了樊嬷嬷的提点，面对红梅时面上虽放松，心里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的，自是立时就听出了她那深藏在示弱和眼泪之下，实则是想要探听七娘子离府之事进展的目的。